吃过点心以后,蓝小姐就匆匆的收拾了一只旅行袋,陪着丁先生回寄宿 舍去拿东西。不到十分钟,两人又并肩走着向公路上去赶汽车。在寄宿舍里 的朋友们,虽然感到这是正常的,可又感到这情形出现得过于突兀。他们俩 的影子,在田坝上快消逝了,寄宿舍里的朋友,还在窗户里伸出头来望着呢。 丁蓝二人,自各有他们心中的伟大希望,人家的妒嫉与羡慕,他们绝未曾计 较到。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,在重庆找到一家上等旅馆歇脚了。两人走进房 间的时候,不约而同的笑了一笑。丁古云道:“今天不会有问题了吧?”蓝 田玉自脱下大衣。挂上衣架,并将旅行袋里东西,断续取出,似乎没有听到 这句话。茶房送着登记簿子和笔砚进来,丁古云右手拿了笔,左手托了簿子, 送到她面前笑道:“请你填一填好吗?”蓝小姐很自然的道:“只写你的名 字,附带眷属一人,我还用写什么!”他含着笑,在她当面把簿子填好,交 给了茶房。另一茶房送着茶水进来,蓝小姐将自己带来的手巾,在脸盆里拧 了一把,递给了古云。他双手接着,笑道:“这样客气,晚上我请你吃小馆, 看电影。”蓝小姐向他脸上看了一看,笑道:“你忘了我们是进城来干什么 事的了,我们预备几天之内就走,而……”丁古云挺了胸道:“不成问题, 我马上就去找老尚,又不要他马上拿现钱,一张支票,什么开不出来。”蓝 田玉坐到桌子边来,将桌上新泡的一壶茶斟了两杯,一杯送到桌沿边,向他 瞅了一眼,笑道:“喝茶。”然后她自捧着一杯热茶,坐了喝着,眼望了茶 杯笑道:“这第一步,自不成问题;假如尚专员他直接的向美专方面掉一张 香港支票给我们,我们是画饼充饥。”丁古云道:“他早就说了,莫先生到 西北去了,他忙得很,支票开给我,让我去掉,我想是这样,今天把老尚的 支票拿到手。明天一早我去见美专校长。就说明了我要在重庆用一万元,要 求他给一万元现款,开二十九万元支票。万一有问题,那托我们带东西的三 万元也可以用。那一张支票你带在身上没有?”她拍了胸口道:“我怕放在 皮包里会靠不住。很小心的放在我小背心口袋里,只是这一笔款子最好不动。 因为……”她喝着一口茶,把话停顿了。丁古云道:“那也好,我们和人家 新共事,信用是要紧的。”他说着话,手里捧了杯茶在屋子里来回的踱着步 子。蓝小姐道:“既然如此,你就去吧,我在旅馆里等着你。”他笑着,正 要说什么,她又笑道:“你不要耽心我在这里寂寞。昨晚上没睡得好,我正 可以在这房间里补上一觉。”笑着,她叹了一口气。丁古云道:“没有什么 困难呀,你发愁干什么?”她笑道:“还是金钱魔力大。你看,我们奔到城 里来,一点儿也不曾休息得,就要出去奔走了。”口里虽是这样说着,可是 她已把挂在衣架上那顶新呢帽子,取了在手,交给丁古云。他一手接过帽子, 一手拍着她的肩膀,笑道:“你在旅馆里等着吧,我一定给你带了好消息回 来。”说着,含了笑容出去了。蓝小姐却真是依了他的话,掩上房门,横倒 在床上睡了。丁先生回来的时候,屋子里已亮着电灯。他见她横睡在床上将 被子盖了半截身体,两只腿露在外蜷缩着。便轻轻的牵了被子给她盖着。自 言自语的道:“让她休息一下吧。”蓝小姐将眼睛微微的开着,瞥了他一眼。 丁古云道:“你没睡着?”她笑道:“我耽心你支票没有拿着,老在这里想, 我们第二步应该怎么作呢?”丁古云站在床面前含着笑,在身上一掏,掏出 一张支票来,弯了腰伸手交给她。她接过一看,上面是丁古云的抬头,三十 万元的数目,一文不少。不由噗嗤一声笑了。丁先生将身子伏在床上,向她 低声笑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她道:“我笑支票开着你的名字,好像你真有 这些钱一样。我们真有这些钱那就好了。”说时将手在他脸上轻轻拧了一把。 丁古云见她两只灵活的眼珠一转,脸上小酒窝儿掀起两个圆印,雪白的牙齿, 在红嘴唇里露出,他把生平所倡导的一切尊严都消失了,三分钟后,他和她 并头睡在折叠的被单上,笑道:“果然我真有这样多的钱,你该多么高兴?” 她笑道:“你没有这张支票,我就不敢承认我是你的。虽然这里面的钱,只 有二十分之一而已。我倒要问你一句话,为什么老尚不写美专的抬头的名字 写着你的名字呢?”丁古云道:“这是我的要求。我想,与其再去求美专校 长一次,不如明天早上直接兑换一张二十九万元的支票交给他。我们先腾下 二十分之一来用。你觉这办法好吗?”蓝小姐连说着好好。他们格格的笑着, 又寂然两三分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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